第七章：不做王妃做女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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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米勒马上说：那太好了，不过，文章中有一条线索要贯穿始终，就是我爷爷与柳若兰女士的友谊。他看了一下众人，有些故作神秘地强调，必须由此生发出韦斯林公司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感情，以及韦斯林公司的商业理念、产品设计和博爱的情怀。作为答谢，我可以在《大众健康报》连续做十个版的广告，价钱你们定，我不还价。

罗小力不屑地哼了一声：按你的思路，这篇文章完全变味了，成了一次典型的商业操作，这种文章我写不来，你另请高明吧。

吴迪看了一眼小米勒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。

小米勒却不气馁，他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：罗小姐，你先不要着急拒绝，你对高昂的稿费不介意，你们报社对高额的广告费难道也不介意吗？

罗小力有些不悦，她盯着小米勒，一字一顿地说：介意。但是，这和我接受不接受写这篇文章没有半根辣条的关系。

于雪菲觉得罗小力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帅，简直就像一位英气爆棚的女侠，于是竖起大拇指：厉害了，姐，我挺你。

这时候，罗小力的手机响了，她摁下接听键，喂了一声，神色突然变得焦虑：什么，什么，他现在有危险吗？

因为送医及时，青桥经过救治已无大碍。依罗凡的意思，可以留观两天，青桥不干，坚持第二天就回家。

认真检查，青桥找出了这次试药失败的两个原因：一是无良药商为了卖相好看，其中的黄柏曾被甲醛浸泡；最为关键的是，老方子明确提示，有毒瘾者先倍量，后减半服之；如无瘾不可服用。可惜，这几个字被黑墨遮盖住了，青桥还是查阅药典才发现了类似提示。

这次试药，青桥记下了服药后的身体变化和细微感受，为中药组方提供了重要参照。如果排除药材污染，这个方子对于阿片类药物依赖的患者应该有疗效，他打算在确保药材无污染的情况下再一次试药。

罗小力她们着急八荒要来看望，青桥阻止了，说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夸张。然后，调侃了一句：如果真有诚意，我不介意接受一次你们的宴请。

2

“苏泰辣椒”是一家泰国风情的餐厅。

门口，左右各站一只半人高的暗红色木象，刻工精细、造型朴拙；迎面是一幅大型的木雕佛祖，眼睑下垂、神态安详，似乎是参禅入定后，在祝福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。餐厅里，吊顶和墙壁全是木质结构，造型和挂饰很有异域色彩；潺潺流水绕过曲径回廊，壁灯、吊灯洒下片片光晕，使人仿佛置身于云雾飘渺的上天仙界，清幽深邃的世外桃源。

青桥走进包房时，小米勒、于雪菲和罗小力已经在等他。

见到青桥推门进来，于雪菲走过去，拉着青桥坐在身旁，说：你没事吧，以后再别制造这种惊悚事件了，你吓到我们啦，宝宝的小心脏可受不了。

青桥自嘲道：我是纸糊的吗，你们也太低估我的抗击打能力了。

罗小力望了青桥一眼，目光中除了关切，便是款款柔情：牛吧你就，胃都被洗干净了，今天正好补一补。说着招呼服务员上菜。

小米勒为大家斟上啤酒和饮料，举杯提议：来，为青桥的健康干杯。

酒过三巡，于雪菲故意绷着脸说：我不太懂酒桌上的规矩哈，我是应该排队笑，还是可以直接笑。

青桥看着于雪菲：你又憋什么坏呢？

于雪菲已噗哧笑出了声：前些天我偶然听到一个段子，堂堂的青大教授，颜值爆表、医术超群，是无数白富美心中的男神，却趁看病之际，猥亵一个半老徐娘，为此还被派出所叫去训诫了一番。如果不是小力姐，她抬手又指一下小米勒，还有这个小歪果仁拔刀相助，也许现在还停职反省呢。

说完，自顾自大笑起来。众人见于雪菲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，觉得她笑的样子本身就十分可乐，后来被她的笑所感染，也纷纷大笑起来。

于雪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断断续续说：这个桥段太……太没创意了，要，要找人下套儿，怎，怎，怎么也要找一个像我这样或者小力姐这样的，要不然可信度太值得商榷了。

小米勒捂着肚子笑：你太有趣了，在你嘴里，一出闹剧变成了一幕喜剧。

于雪菲止住笑，一本正经说：青桥，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？你猥亵女病人的时候，护士正好被叫走，而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，无非是托那个护士在香港的亲戚买一套SK-II牌子的化妆品，这话什么时候说不行呀，所以，我严重怀疑，你们这个院长是“猥亵女”同谋。

罗小力吃了一惊，前几天她过27岁生日，父亲是送给了她一套SK-II牌化妆品，于雪菲居然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，太奇葩、太有想象力了。好在大家并不知道她和罗凡的关系，她也没有必要去为罗凡辩解，自寻尴尬。

青桥替罗凡辩解：亏你想得出，世界上无巧不成书的事多了，一垄茄子一垄葱，这两件事怎么能扯到一起？院长一直对我不错，我们亦师亦友。

于雪菲不以为然地咂了一下嘴：话可不是这么说的。

得了，得了！青桥打断她：换个话题吧。你不是说在加拿大时曾经向韦斯林投过简历吗？他就是韦斯林驻京办事处首席代表米勒。估计他不会拒绝一个精通东西方文化，具有国际视野的渥太华大学营养学科硕士吧？

于雪菲摆摆手：不劳你介绍了，我早就认识这个洋鬼子了。而且，我已经正式向他发出警告，不许再骚扰小力姐。否则，小姑奶奶我大刑伺候。

小米勒装出一副苦相，神色沮丧地说：太憋屈了，我就像一只落在玻璃窗上的蜻蜓，前途一片光明，而我却找不到任何出路。

于雪菲一脸得意：这就对了，你趴着别动，可以确保你没有性命之忧。

小米勒端起啤酒：你的意思是会手下留情？那我就安息啦，我敬你一杯。

安息？于雪菲惊讶地望着小米勒，发出一阵大笑。青桥和罗小力也很配合地笑起来。小米勒被笑毛了：怎么，我不该安息？

于雪菲笑得直拍桌子：该，该，你不但应该安息，还可以永垂不朽。

望着一脸无辜的小米勒，青桥有点于心不忍：别笑了，再笑就不厚道了。说说吧，小力和牧婧你也都认识了，你的秘密可以揭晓了吧？

于雪菲故作矜持地点点头：好，我可以把我的秘密发给你。说着拿起手机操作了一下，然后抬起头问，你这次中毒，我听小力姐说是因为试药，肯定和你正在研制的中药组方有关，牧主任也说了，你已经开始给他们社区的老年患者用药，这说明进展还是不错的嘛。

罗小力搭话：还多亏了小霞，这个女孩儿我接触过两次，很聪明、很能干，还是卫校毕业的中专生，我看顶的上你半个秘书了吧？

青桥正在专心致志地阅览于雪菲发过来的邮件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。

于雪菲问罗小力：小霞？哪路大仙儿。

青桥抬起头搭话：奶奶的保姆。还真得感谢我们院长，是他介绍来的。说实话，这样贴心、能干又聪明的小保姆，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。

于雪菲有些吃惊：你们院长真够热心呀，还管介绍保姆？越界了哈。

青桥奚落于雪菲：不该操的心别操，不怕老的快嫁不出去？见于雪菲涨红了脸要反击，忙双手下压，得，得得，听一下我对你这个设想的意见好不好？

于雪菲转瞬间乐了：当然，你的意见对我至关重要，不过要拍砖悠着点。

干嘛拍砖，我要给你点赞。青桥诚恳地说：你的这个创业方案很接地气，有调研、有数据；不像你刚回来时的想法，异想天开、不着边际。推动大众健康事业的发展，本身就是我的职业要求，我愿意为你完成设想提供助力。

于雪菲转过身抱住青桥亲了一口：你这样说，我有底了。

小米勒被诱发了好奇心，他双手合十，对于雪菲说：小姑奶奶，你的创业设想可以给我看看吗？也许我们会以某种方式合作。

于雪菲歪着头想了想，递过手机，调皮地说：看可以，不能复制拿走。

青桥问罗小力：罗大记者，这个方案你肯定看过了，你觉得可行吗？

罗小力点点头：我也是在来的路上看的，应该说是一个很有前景的项目。用我们业内的话说，就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有保障。不过，这个设想的启动要有一笔不菲的资金，不知道哪个风投能有眼光？

于雪菲得意地说：我跟几个风投接触了，他们都说可以考虑加一磅。我正选择有社会责任感的风投合作，只想赚钱的找上门来也不要。

小米勒看完创业设想，把手机还给于雪菲：你的设想很符合我们韦斯林的理念与定位，如果你需要，我们可以考虑投资。

打住。于雪菲喝住小米勒：别以为有钱就是爷。现在，不是你愿意不愿意投资的问题，而是本姑奶奶接受不接受你投资的问题。

小米勒谦卑地一笑。他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，于雪菲为什么不肯加盟韦斯林。一般美女的梦想是做王妃，她的目标却是当女王。

于雪菲的手机响了，她看了一眼立马摁断。

青桥注意到她在席间已经N次摁断手机，就问：谁的电话，你怎么总不接？

于雪菲一脸苦大仇深：还能是谁，我老妈，烦死人了。

3

那天从“苏泰辣椒”出来后，青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少了点什么他也说不清，初冬的北风一吹，青桥明白了，少了牧婧。

青桥没有开车，罗小力要送他，青桥说：我想一个人走一走。

朋友们都开车走了，青桥才知道，自己哪里是想独自走一走，分明是想去看一个人。没有她在身边，即便座无虚席，他也觉得孤单。

牧婧正在办公室看电脑，见青桥推门进来，她很惊讶。

牧婧已经看出了罗小力对青桥情有独钟，一个中医才子，一个媒体精英，郎才女貌，门当户对，没有谁会否认这两个人是天作之合。牧婧在内心也做了一番比对，无论从哪个方面，罗小力都比自己更适合青桥。她观察两个人的关系，像是咖啡中调入牛奶，圆润、融合。既然如此，自己就应该回避，放手不也是一种爱吗？所以“正院大宅门”的聚会她很爽快地答应了，她把它想象成了纯粹的朋友交往。不过，理智可以让她选择退出，感情却无法令思念终止。

青桥真的站在面前时，她却有些张皇失措：你怎么来啦？

我不能来吗？青桥故作轻松地一笑，想以此掩饰心中的尴尬：牧主任，社区居民的健康档案都建立起来了吧？我想抽查一下。

牧婧这才缓过神儿来，忙掩饰：欢迎，欢迎青主任指导检查工作。这项工作很繁杂，但牧婧动手能力强，建档联网、资料上传、网络管理都很娴熟。她在电脑上点出社区居民的健康档案，站起身说，你检查吧。

青桥坐在牧婧让出的椅子上，他感受到了椅子上还留有牧婧的体温，这竟让他的心跳有点加速。以牧婧的严谨和干练，健康档案肯定无可挑剔，他移动鼠标，浏览了一下说：不错，很规范。

牧婧看出青桥的局促，换了个话题：你介绍的那个小妹妹真是能干。

青桥疑惑地问：于雪菲，能干吗？

当然。牧婧由衷感叹：别看雪菲妹妹平时有点大条，可是干起事业来绝对不让须眉。没听人说吗，每个人都有眼睛，可不见得都有眼光；每个人都有脑袋，却不一定都有智慧。这个小妹妹两者兼具，厉害呀。

青桥的精神松弛下来，好奇地说：我今天才知道她有一个野心很大的创业设想，你和罗小力都参与了密谋，就是一直瞒着我。

牧婧笑了：雪菲是想尽量出手一个完美的计划，让你没机会拍砖。真没想到，她的想法那么具有前瞻性，在街道党委一讨论就博得了满堂彩。特别是YBL生活馆中的第二部分，营养治疗、饮食干预和健身干预，很实用，很有可操作性。

青桥认同。一谈到居民健康，他就像回归水中的鱼，思维立马活跃起来：我有一个朋友，是北京安贞医院心内一把刀。他的专家门诊一上午要看30个病人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其中因为动脉狭窄，真正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的也就5个人。剩下的25个人有一半是没有达到血管堵塞75%的，也就是说没有达到搭桥标准，你知道，对这部分病人医生的诊断结论是什么？

牧婧歪着脑袋，好奇地问：是什么？

定期到医院复诊，什么时候达到75%了，搭桥。

牧婧摇摇头，叹一口气，神情有些无奈：你是不是想说，这部分人如果有了正确的饮食和健康干预，就可能不用做手术？

不是可能，是可以。青桥感慨地说：如果预防到位，他们的血管堵塞终身可以控制在75%以下。美国的圣路斯医院得克萨斯心脏研究所，对286名心脏病患者做过测试，采取正确的预防和保健措施后，心功能四级的完全可以恢复到二级，个别还可以恢复到一级。看牧婧神色有些不解，又说，美国对心血管疾病的患者是分级制，什么叫四级？只能平卧，一下床就喘。二级可以正常运动、上班、出差、旅游，一级还可以生孩子。

牧婧兴奋地十指相扣：这样说来，健康咨询和预防指导大有可为呀。

那当然，你不要小看“预防”这两个字，这在国外是一个专项课题。中医历来主张治未病，雪菲的YBL方案彰显了这个特色，从治已病向治未病转变，既科学又具有可操作性。比方说，散步是最好的运动，那是不是走的越多越好？完全不是，心率达不到90没有健身效果，超过了110就成了无氧运动，这就需要量身定做饮食和健身方案。康复就更重要了，我刚才说到剩下的25个人当中，还有另外一半搭桥3年至5年后，血管又堵塞了。

牧婧有些惶惑：是大夫手术不成功，还是病情又发展了？

青桥摇摇头：很难扯清楚。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，这些人如果进行正确的康复锻炼，完全可以不出现这种情况。一个完整的医学链条应该包含五部分：预防、保健、诊断、治疗、康复。我国医疗资源紧张，预防和康复可以下沉到社区。美国一年通过31万名医务社工的工作，节省了1000多亿美元的医疗费用呢。

牧婧感慨道：这算的还是经济账，因为健康权是人民最基本的生存权。健康水平提高了，社会的文明程度才能提高。

青桥起身做了一个标准的扩胸动作：我为什么对YBL创业计划点赞，就是因为它的落地会加快健康事业发展。我注意到，这个方案对特定人群都有规划。

牧婧双眸一亮，像两颗被点燃的火星：我们也要培养一支医务社工队伍，尽快建立起一套包括医疗、康复、教育、心理、社会融入、政策、法律在内的社会支持系统。不过，方案的亮点离不开你，你可不要推辞呀。

我算是被这个小姑奶奶拉上贼船了。青桥苦笑一声：再加上你们几个人为她摇旗呐喊，借我两个胆儿也不敢推托呀。

4

严婷婷推门进来，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史一兵面前，转身要走。

你等一下，史一兵从桌上的铁桶中抽出一支雪茄，打火点燃吸了一口，又慢慢吐出，说：今天罗院长的表现太让人失望。

按照双方签订的备忘录，今天是康寿与韦斯林签约的最后时限。本来，史一兵对结局已有预判，但还是心存侥幸，小米勒是一枚生瓜蛋子，没准能让他叼上一口。没想到，小米勒不声不响，竟收集了那么多康寿集团的负面证据。最令史一兵恼火的是，关键时刻，罗凡不力挺康寿，还说在经营理念和市场运作方面，康寿确实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，米勒的批评应该引起重视。主动提出双方的合作先按下暂停键，等条件成熟了再重新启动。

严婷婷听史一兵这么说，回眸一笑：我倒是觉得罗院长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，既为康寿集团排除了一颗定时炸弹，又为它的未来发展预留了空间，高明。

史一兵不免惊愕，他一指对面的转椅：你是这样看？坐下来说。

严婷婷坐下，双手放在腿上，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：我们这场谈判本来胜算就不大，小米勒一播放两段当事人的视频，就是死局了。只是青桥的指控，我们还可以做出多种解释，一时也难以分清是非对错；今天是签约的最后时限，小米勒如果拒不签约，没多有少总会出点血。可是那两段视频是实锤，我们坚决否认，就一定会诉诸法律。在生意场上，谈判对手亮出这些证据，是为了捍卫自身的商业利益，而不是为了把我们送上绞架；可是一旦进入法律程序，法院通过调查、取证，认定事实无误，我们就不是输掉一场谈判的问题了。

史一兵的神色有所缓和，若有所思。

严婷婷继续说：在这种情况下，罗院长的高调表态，既彻底打消了韦斯林公司求助法律的念头，又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我们集团的企业形象，留了一道和韦斯林公司再度合作的口子，尽管很窄。同时，也消除了青桥使用这些证据告我们的可能性，因为那样做，他就会背负韦斯林在道义上的谴责，毕竟，这是用于商业竞争的证据。说句老实话，罗院长真是老谋深算，人才难得啊。

听完严婷婷的话，史一兵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，脑袋一下子清醒了。

他起身握住严婷婷的手：谢谢你呀，严副总，一语惊醒梦中人。

那天和韦斯林签约失败，史一兵对罗凡的做法极为不满，刚一散会，起身摔门而去。罗凡知道，这是在做给他看。估计这还是压着性子，不然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也未可知。也是，人家花重金聘用你，危急关头你没有能力力挽狂澜也就罢了，还胳膊肘往外拐，向着韦斯林公司说话，这不是家里吃食外边下蛋吗？望着史一兵略有些发福的背影，罗凡摇摇头，笑了，他不想做更多的解释。

接到史一兵电话，约自己打高尔夫。罗凡知道，史一兵这是想明白了，要以这种方式表示和解，更重要的，估计是要和他商量下一步计划。（七）

标题题字/张克军